內文試閱
推薦序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新涼? 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 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雲妨。 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琖淒然北望。 ——蘇東坡 衣若芬教授做了三十年的東坡夢。一個女子,魂牽夢縈千年前的大詩人,考證他的出生地,走遍他被貶放的江山,飛行數十萬里,就為體悟蘇東坡寫下「萬事到頭都是夢,休休,明日黃花蝶也愁」的心境。 蘇老當年一定無法想像千年之後,會有一個來自比他當時被流貶的黃州(今日湖北黃岡)更遠方的台灣女子,歷經千年時光仍幽幽傳遞思念。之後依靠她嚴謹的學術論證,尋覓東坡先生出生地,兒時往事,硯台隱喻,身高長相,甚至反駁了林語堂先生蘇東坡傳記的史實錯誤。 三十年夢幻情牽後,衣若芬完成了這一整本書。何止紙薄情長,它太珍貴了! 出版此書飽讀詩書的悔之於臉書引用蘇東坡的詩句,撰寫他的閲讀感想:「晚景宜倍萬自愛耳」。歷經顛沛、苦難、羞辱、流離,那個一再被貶謫,猶須上表謝君恩的詩人,有著如此深刻的覺悟;晩年的東坡不只一次在信上這麼告訴朋友,用今天的白話説:「人老了,應該多愛自己一萬倍啊!」 這句評語,多麼適合疫情大流行下的我們。多愛自己一點,多愛我們仍擁有的時光,多愛我們的每一個踏步、每一個日子。多一些,再多一些,再多一些! 過去喜愛蘇東坡但懶於考證只享受其詩詞的我,從來只是悠遊於他和黃庭堅那一代才子的人生情境。 當命運被捉弄後,他們化苦為美,他們看厄如飛絮——送行舟,水東流。 我這叫借東坡,有時行樂,有時照斷腸。 而衣若芬教授可是真在林語堂的書裡認識了這位才華橫溢的樂觀幽默詩人後,她看到蘇東坡不被現實擊倒,始終在顚沛時刻,仍能保有自己的對應方式和生活趣味,決心成為研究蘇東坡的專家。 蘇東坡不是梭羅,梭羅是一個本性叛逆、需要遺世的人。蘇東坡卻不是,他戀家也深愛他的朝代,但在幾次寃案後,他看破了,看破了通判、禮部尚書的官位。春庭月午,搖蕩香醪光欲舞。步轉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 那些他父親帶著全家進京入考的抱負,最後皆可轉成輕雲薄霧。他反對朝中大權人士王安石,説了真話,從此一路被貶。貶的地方也真多,沒完沒了。結果到千年之後,一名叫衣若芬的女子帶著我們追逐蘇東坡一路的足跡。這好像悲劇之旅,好像文化考證,卻有點荒謬地如文化旅遊行書。 每一段路程,都是中國體制血淋漓對一位講真話、才情洋溢的文人,最真實的懲罰。那豈止是蘇東坡的故事。 但在蘇東坡,這些苦厄卻化為一路的詩作之旅。 當年如果他假一點,妥協一點,官拜更高一點還有蘇東坡嗎? 幸好他沒有!!! 這真是文人和權力之間,最好的結局。貶謫他的人,只是歷史書上的名字,而蘇東坡卻傳承千年,如今到處是他的紀念館,塑像:以及以不同方式愛慕他的人。 無意之間,蘇東坡教導了人們離愁斷腸時如何自處:他並非追求孤獨,他像我們這些凡人。經常必須在荒涼煙滅的每個地方,找到自處之道。 貶至黃州,他寫下: 缺月挂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衣若芬説她想過這般的人生,流浪在時間的荒蕪裡,啜飲文字如甘泉。 我認為東坡的感慨可能更強,他是被棄絕的,被羞辱的流浪。但他去的地方,有山,有水,有風景且明麗。用現代的説法,他轉念地很快,縱情山水,怡然自得,樂觀幽默。 書一上市,我迫不及待的閱讀,摘錄幾段,寄存給自己的日摘。 在這疫情壓著人悶悶的年代,跟著衣若芬追夢的足跡,一起尋東坡,習他的自由自在,學他逆境中坦然處之的輕雲薄樂。 也向我完全不認識的衣若芬致意。 新版序
|